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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三章  (第1/4页)
    第三章    我一个人坐在房内。    时光大幅大幅地跳跃回去,也是一个这样的秋季,刚毕业,做了新旗袍穿身上充大人,一日自外头回来,看见书房内有人…    “韵儿,”母亲在现实世界里叫“出来吃饭。”    我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额的冷汗,连忙用手拂掉。    是他。    他不置信地朝我看“你?”他说:“你是小韵?啊炳,真不相信你是小韵,看着你出生,一团粉红色的rou,真想不认老也不行了。”    mama推门进来“韵儿,怎么叫你不应?”    “来了,”我回过神来“来了。”    饭后陪父母看电视,思潮再也没有游荡。    第二日照常上班,比往日更苍白,没有人看见的时候,我嘴角永远下垂。    谁人独自流落在荒岛上还会傻笑?笑是笑给别人看的。    过了十八岁,谁还会为一朵云一阵风一枝玫瑰一句絮语而笑。    都是牙膏筒里的假笑,适当的时候挤一些出来应用。    牢騒同笑脸也一样,时不时要发一发,否则别人以为阁下对生活太满意,未免沦为老土,故此千万记得要抱怨数句。    只有叹息声不由控制,一下子泄露心中之意。    小老板见我进门,便说:“左文思找过你。”    “找我做什么?”我问“电话是你听的?”    “他约你吃饭,”他说“你马上去,这也是公事,我希望他能帮我设计。”    什么?天将降大任于我?    “不不,我一点把握也没有…”    “韵娜,你也太老实了,谁对什么有把握呢,谈生意谈生意,可见得谈谈就成功了,谁要你担保?”    “台子上一大堆功夫要做。”我没好气。    “那么做完马上去。”    “你怎么同他聊起来?”    “我们本来是认识的。”    “我同他提一提。”我说。    “表情要迫切点。”    我只好笑。    老式的办公室有老式的好处,鸡犬相闻,不愁寂寞,但专心要写一点东西的话,真要有点定力才行。    我咬着笔,正想写一篇预算。    那边尹姑娘接了个电话,明显是男友打来的,马上用手支着腮,娇不胜力“唔,不知道…你说呢…”    我也接过这样的电话。我的思潮飞出去老远。“小韵?听说你喜欢吃大闸蟹,并喝杯莫停作陪。少女不应有老太太的口味,不过我订了十只最大的肥蟹,今晚出来如何?滕伯母?她在巴黎购置新装,每次都要亲自去,因有一爿店开着,当然不赚钱,不过是有个去处给她过日神,喂,到底出来不出来?”    我暗自出神。    “王小姐二号线。”外边叫。    “啊。”我连忙接电话。    “我是左文思。”    “是,”我问“怎么样?”    “今天出来拍照。小杨都准备好了。”    “我在上班。”我提醒他“而且上次说好星期天的。”    “下班后?”    “累得眼袋发黑,有什么好拍。”    “不要紧,憔悴有憔悴之美。”    我从来没美过。    “已经答应好我,你可不能出尔反尔。”    他真有办法。    “我可以早一小时下班,不过,你要答应曹小开,替他设计运动服。”我说。    “这曹某真死心不息,好,我替你想想。”左文思说。    “真的?那我三点可以出来。”    他说:“只此一次,下不为例。”    我松一口气,但愿下次左不要叫我拍照。我并不美,而且根本不上照。    就算准时赴约,他也永远说他已等了很久。    “谁相信。”我说道。    “你瞧这胡髭,”他指指下巴“都是等你的时候长出来的。”    他一向会说话。    那是著名的。    我下楼去见左文思的时候,他倒真的已经等了很久。    三点钟我接了一个电话,说公事说足二十分钟,再收拾一下,共花掉半小时。    但他什么都不说,只是双手插在袋中,微笑地看住我。    真叫人心软。    天还是灰暗,下毛毛雨,混着工业区飘浮着的煤灰,脏得离奇。    不过他的姿势一点也不像站在小贩摆摊与工友出入的地方,他像站在初春的巴黎,在狄拉贝路的咖啡站外。    他说:“你看上去很好。”    “我今天穿了新衣。”    “漂亮的裙子。拉夫罗兰?”左文思说。    “是。”我说“姬娜借给我的。”    “你应该穿我设计的衣服。我们走吧。”他拨一拨我的头发“头发若留得长些更好。”    “男人总喜欢女人留长头发,一种原始,毫无意识的喜爱,因为长发牵绊,不利于女人,使女人看上去柔弱,他们高兴了。”    左文思深深看我一眼“你太敏感,且疑心太重。”    我知道。    以前我不是这样的。    我问:“你也设计运动装吗?”    左文思说:“并不,所以拒绝,但曹氏接的都是运动衣订单。”    “愿意帮忙?”我说。    “在公事上,我并不是一个可爱的人,”左文思说“我相当精明,不易相处。”    “私底下呢?”    “你那么聪明,相信已看穿了我的真面目。”他低着头说。    许久之前,我喜欢观察人的心意,但现在,人家说什么,我愿意听什么。    我并没有看穿左文思的真面目。我不再有兴趣。    我说:“我只知道你喜欢我,认为我够资格为你的时装充模特儿。”    他转头看我一眼,微笑。    小杨的影室陈设很伟大,看得出落足本钱,这年头做生意讲装璜。    他有化妆师,把我头发往脑后一勒,开始替我画大花脸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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