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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劫  (第2/8页)
不停。似乎借助这意识中的亮光,他的视力暂时好转了。禅房内的黑暗也减弱了。铅墙泛出沉重的寒光。这使法师稍微有些宽心。    但是,那声音又响起来了。    ek,ek,ek    它一声声迫近,好像就在门前。    它勾起了弘明对死的恐惧。这一种情绪,这些年他是很少有了。即便偶尔冒出,也绝没有让外人知晓。    在外人面前,他是得道高僧。但是只有他明白,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俗人。    似乎有人在敲门。    恐惧转而变成强烈的求生愿望。弘明在心底发出叫喊:啊,不!    禅房的门开了,进来了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。他睁大眼,努力适应禅房的黑暗,使劲捂着鼻子。    "空气太污浊了,也不开个窗户。”他说。“这样你会憋死的。”    这是归隐田园的诗人,也是一位虔诚的居士,禅诗做得不错,常来寺中与方丈谈经论佛。    弘明稍稍松了一口气。但他很忧虑他此时到寺里来,并且擅自闯入了禅房。    "他们没有告诉你我在闭关?”    "说是说了。但他们说你一坐七天没有动静,实在是不放心哪。何况,寺里的气氛好像有些古怪。”    "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。但你应该明白,这间禅房是不让人随便进的。”    "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这个。你还说过八年前一位外地来的读书人不慎误入禅房,结果须发尽脱,暴病而亡。这些,我何曾敢忘记。”    "因此你现在已经处于跟那个读书人同样的处境。”弘明惋惜和痛楚之情溢于言表。    "我想不至于。那个人的死,是因为法师没有施手相救。其实以法师的修行和功底,没有解脱不了的因缘。我实在没想到大和尚的慈悲之心,在关键时刻竟然发生了动摇。这是什么原因呢?”诗人轻描淡写地一笑,有一种妩媚。    "你在说些什么呀。”弘明眉心飞快地一缩。    "我什么也没说呀。”诗人又动人地一笑。    弘明认识这位诗人已有十年。那是在诗人辞官回乡的时候。在弘明的记忆中,诗人从没以这种口吻说过话。    在过去的十年中,有些心里话,只有跟诗人,弘明才一一诉说。诗人只是默默地倾听,从不发表评论。    诗人是伴着那奇怪的声音出现的。弘明开始回忆,诗人的作品,是不是有不少押“歌”韵?这一点,他以前从没注意到,而今,却也一下想不起来了。    他便说:    "你要让我怎么超度你呢?”    "法师还是先超度自己吧。我看你好像还没有参透生死。是泥菩萨过河啊。这是这些年我观察你的心得。”    "让你费心了啊。”弘明脸色并没有丝毫改变。但诗人还是察觉到和尚的身体有极轻微的一颤。    "哪里啊。不过要辨出你的真相也是真不容易。你在这里耽搁的时日也够久了。还是请法师到樊笼之外去吧。”    "这回是施主执著了。世上本无所谓樊笼不樊笼的。”    "既然如此,反正也是景由心照,出去岂不是一样么?”    "可是,现在还不能走呢。我还要主持这场法事。香客就要到了。这都是前世未了的因缘。”    诗人沉思了一会,说:    "那也好。寺里的事,就由大和尚做主吧。”    目送诗人走出禅房,弘明心想,看来,时间之河也只是一道虚设的天险啊。他心底不禁涌上一阵玄痰,咳喘起来。    这具皮囊,是不能要了。    他低声吟道:“相会再别离,别离再相会。秋风吹旷野,一期只一会。”    这是诗人前几年做的一首禅诗。弘明颇为称道,把它抄录了下来,并亲自用毛笔书写,制成条幅。    现在,它还挂在禅房的墙上。    弘明再度把它欣赏了一遍,然后走出禅房。    看见方丈出现在面前,僧众又惊又喜,一齐围了上来。    "明日法事的准备工作,都完成了么?”弘明问。    职事和尚说:“都准备好了。佛像都重新上了釉彩,各殿堂都进行了彻底的洒扫,香客住宿的僧房也腾了出来,香积厨还准备了上好的斋席。”    弘明点头道:“很好。”    他又问:    "有人来找过我么?”    "这倒是没有。”    "空谷居士,也没来么?”    空谷居士是诗人的号。    "哦,对了,刚才空谷施主的小僮到寺里来了。他说主人今晨骑马摔在河汊里,折断了一条胳膊,因此明日的法事,他是不能来助兴了。”    "知道了。”    弘明在寺里走了一遭,细细打量相伴了四十年的物事。他弹掉几尊佛像衣褶里的一些灰尘。他看到了摔成两截躺倒在地的如来像。    "还是努力想办法把它扶起来吧。香客就要来了,咱们寺虽然小,也多少得像个样子一些,别让客人看着笑话。”他嘱咐道。    四十年只是一瞬。    村里人都不知道小和尚来自何方。但他除了知识丰富、见多识广外,还有一种通神的本领。他能治好不少疑难病症,并能准确预测出年景丰歉。    和尚在村中住了下来。他来之后,年年风调雨顺。    然后,他劝诫大家,除了种田吃饭,孝父忠君外,还应该关心生死这样的大问题。    他描述的极乐世界,吸引了不少村民。慢慢地,信佛的人多了。    终于有一天,大家把村中原有的一座山神庙,改建为寺院,供养起了僧人。    村子很偏僻,很少有外乡人来。弘明在这里弘扬教义,普渡众生,果然深得人心。    第三十年上,诗人回来了。诗人是本村人,考中进士后一直在外地做官,最近忽然感到官场生活的无趣,遂辞官回到了故里。    新建的庙宇引起了诗人的兴趣。若说这世上还有知音的话,便只有弘明和诗人这一对了。    时间的流逝,许多人都不曾感觉。这便是一切古代社会的特征。    又过了两年,来了一个晋京赴考的读书人,就像诗人当年携囊远行。他因为赶路晚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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